“竟然跟何合有关系……”
听到和奏姐说出何合的名字，夏绪皱着眉头，露出嫌弃的表情，
就连一直表情很可爱的叶夕雨，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也都撇着嘴，似乎也感觉不愉快。
“难道说……她的那个传闻跟许维上的死有关吗……”叶夕雨面露难色地说道，“说起来，两件事发生的时间也是很接近……”
“如果是真的话，那许维上就太可怜了。”
夏绪毫不留情面地说出这样的话。
她们两人的话里面都提到了“那个传闻”。
我想起上次和何钰惠上街时听到她也提起过何合的不好的传闻。
难道说指的就是那个吗？
何合曾经堕过胎。
之后不断传出和男人有染、在茶艺社里面和男生幽会……
如果说这传闻与许维上的死有关系……
我不敢往下想。
因为何钰惠拼命为何合辩护时的认真表情。
她说何合是一个很好很纯洁的女生，不是传闻里面的那么肮脏的女人。
可是，真相究竟是怎样？
“啪！”
和奏姐突然双手合十，将我们吓了一跳。
她眯起细长的眼睛，说：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和未宁吧，等我们查出了最后结果再联系你们。”
“你打算怎么做？”
夏绪依旧没有松开紧皱的眉头，问道。
“应该是直接去找何合问当时的情况吧。”
和奏姐歪着头，微笑说：
“毕竟以前我们有过片面之缘。”
夏绪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好啦，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要准备回宿舍了吧？嗯，谢谢你们的情报。”
“不客气啦。”
虽然看上去并没有完全接受，但叶夕雨还是像在忍耐着什么一样，露出了微笑。
“等待你们的……好消息……我应该可以这么说吧。”
她用尽可能开朗的声音说道。
而另一边的夏绪，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点点头，说：
“如果还有需要帮忙的话就联系我们。期待你们的表现。”
两人下线了。
办公室重新变回安静。
我看了看时钟，已经到了要锁门的时候了。再待下去，要不了多久那个大个子保安就会上来赶人了。
估计是和我想着一样的事情，和奏姐将电脑里面的有关许维上的资料文件下载到优盘之后便收拾起书包，准备离开办公室。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们彼此都不作声。
不知道和奏姐是不是也在想着有关何合的事。
我不知道和奏姐对何合了解到什么程度。不过据何合当初说过的，茶艺社是在和奏姐举荐下才能申请成功的，那就说明和奏姐并没有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何合吧。
可是，将许维上的自杀与何合联系起来的人也正是和奏姐本人。即使之前不认为何合是个不检点的人，可是面对死亡，那份信任估计也很难不动摇吧？
究竟和奏姐是怎么想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最终，我忍不住开口了：
“……和奏姐。”
和奏姐回过头来，温柔地看着我。
“你是想问我怎么看何合的传闻与许维上自杀有关系的，对吧？”
原来我脸上的困惑已经这么明显了啊。
所以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着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也不敢肯定地说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和奏姐低着头，细长的眼睛带着淡淡的忧伤。
“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都想错了吧……”
我没见过和奏姐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平时的和奏姐无论遇上什么事都会满脸笑容，一副积极向上的样子。我也一直羡慕她的乐天，认为那是我所无法了解的世界。
可是这样的和奏姐现在却从眼睛里流露出忧伤。
我只能用自己笨拙的语调说：
“我也……希望是弄错了……”
因为之前在女生宿舍门口遇见何钰惠的种种不愉快，所以我今天没有将和奏姐送回到宿舍，而是在分岔路就和她告别。
冬天的夜幕降临得特别早。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已经能够看见漆黑的天空的零零星星地闪烁着光亮，橘黄色的路灯也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还是早点回宿舍洗洗睡吧。
这么想着的我加快了脚步。
可是却在男生宿舍的入口遇见了一个在那里畏缩不前的矮个子女生，头发上的白色缎带随着她抖动的肩膀而摇曳着。
是许风音。她来男生宿舍门口干什么？
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结果她整个人猛地一跳，向后退了好几步。她瞪大眼睛，惶恐地往我这边看。
不过看见是我，似乎稍稍有点放松，脸上也变得没有那么僵硬了。
被人这样畏惧着，我也只能无奈地苦笑着。
我问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许风音扭扭捏捏地低下头，小声地呢喃道：
“我，我……是，来找你的……”
“欸？找我？”
她羞涩的抬起头来，依旧很小声地说了句：
“嗯……就，就是找你……”
我向周围瞥了一下，发现路过的男生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两个。似乎在他们眼里，我和许风音就是一对在宿舍门口依依不舍的情侣。
前不久才因为和奏姐的绯闻搞得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如果还传出和许风音的流言……
我轻轻叹了口气，放过我吧。
于是我指了指校道的尽头，说：
“在那边有间咖啡厅，有事的话我们过去那边说吧？”
许风音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缩了缩身子，点点头。
“嗯……”
坐在咖啡厅里面，许风音只是低着头不停地搅拌着浓黑的热咖啡，却什么都没说。
我将桌子一边的砂糖罐往她面前推过去。
“你要加糖的吧？”
许风音肩膀抖动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
“谢……谢谢……”
待她将两勺砂糖加进了咖啡里，并搅拌了几下之后，我撑着下巴，问：
“然后，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并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双手捧着咖啡杯，递到嘴边，小小地喝了一口。
“我，我想问问……哥哥的事……怎么样了……”
想不到她真的就是一上来就问这个问题。
“怎么样……”
我快速地思索着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能别开脸，看向窗外，有气无力地说：
“抱歉，目前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撒谎了。
为了隐瞒何合与许维上的事情，我撒谎了。
因为要解释这里面的缘由会很麻烦，所以撒谎是最好的选择。
我如此安慰自己。
“说，说的也是呢……”
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的谎言，许风音垂下眼帘，用咖啡杯遮住了半边脸。
“毕，毕竟警察也什么都没，没查出来……”
“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我有点不耐烦地问，或者说，是因为有点心虚。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去找住在女生宿舍的和奏姐不是更方便吗？”
许风音放下咖啡杯，神色严肃地摇摇头。
“不，不是的……我希望你能陪，陪我……去个地方……”
“咦？”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我想去……哥哥自杀的……现场……”
许维上自杀的现场，在专用楼的楼顶。
因为已经过了锁门时间，我们不能直接进去。所以我试着和那个表情吓人的保安试着交涉，希望他能将上楼的钥匙借给我们。可是还是无果。
无奈之下，我给和奏姐打了电话，借口说自己把重要的作业落在了办公室，想要上办公室拿，可是保安不允许。
和奏姐丝毫不怀疑我的话，叫我把电话给保安接。经过和奏姐的安排，几乎没给过我好脸色的保安竟然笑呵呵地将上楼的钥匙交给了我。
虽然很好奇和奏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拿着上楼的钥匙，和许风音一起往楼顶走去。
可是楼顶尽头的门上，牢牢地上了锁。
虽然我手上的那一根钥匙可以打开上楼通道的铁门，可是却无法打开这把黑色的挂锁。
我真想狠狠地往锁上踹一脚，但由于担心会因为发出巨大的声响而将保安吸引上来，便作罢了。
我回头对许风音说：
“门锁着。”
“是吗……”
虽然在一片漆黑中只能看见她的轮廓，不能看见她的表情，但从她回答的声音里面却可以明显地听出她的失望。
我真准备跟她说放弃吧，可是却从楼梯下面传来脚步声。
“谁？”
我警惕地压低声音向已经走到离楼顶只剩最后一个转角的不明人物询问道。
“哎呀，想不到除了我以外还有人会在这个钟点来这里呢。”
曾经在某处听过的声音。
不知从哪里袭来的微风，往我鼻子送来了红茶的芬芳。
“是何合学姐？”
“咦？难道说是未宁吗？哎呀哎呀，真是偶遇呢……”
果然没错，何合那轻佻的说话语气，果然无人能出其右。
“学姐这么晚过来这边有什么事吗？”
即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我依旧没能放松警惕。不仅因为我是偷偷上来楼顶，不能让保安发现，还因为……
在我身边的是许风音。
何合有可能是许维上自杀的关联者。
可是何合完全不介意我的戒备，依旧往我们这边走过来。
“要问为什么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在一片漆黑中，我隐约感觉到何合正在用颇有兴趣的目光看着我身后的许风音。
然后她笑嘻嘻地对我们说：
“难道说我打扰了两位的约会了吗……哎呀哎呀，那真是不好意思呢。”
“才不是！”
我不由得吐槽起来。
“我们是有重要的事才上来的！但是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事！”
我压低声音，却又想要大声抱怨，结果声音听起来就像鸭子在叫一样搞笑。
结果何合还真的笑出声来了。
“哈哈，不用这么认真的解释啦。学姐我不会过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的。年轻人嘛，我明白的……”
“你这是理解错了的台词……”
我无奈地扶着额头，已经懒得抱怨了。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身后一直不出声的许风音，似乎正瑟瑟发抖看着我和何合，不知所措中。
“然后呢？学姐上来究竟有什么事呢？”
“我？啊，我啊，下午在楼顶晒着茶叶，然后在部室睡着了，谁知道一觉醒来就已经是现在这时候了。才想起，哎呀，我还在楼顶晒着茶叶呢！所以就上来收茶叶了。”
何合笑嘻嘻地说道。
“在楼顶晒茶叶？”
“是啊，你知道的，有些红茶容易潮湿，所以要常常曝晒才行哦。”
我关心的不是这个。
“楼顶锁着门，学姐你是怎么进去的？”
“呼呼。想知道我是怎么进去的吧……”
我似乎能够看见她调皮地笑着的眼睛。
“因为我有楼顶的钥匙哦！”
她从外套的口袋掏出一根钥匙，在我们面前扬了扬。
“我两年前担任茶艺社长开始就有了这里的钥匙呢。”
何合依旧满脸笑容，向我们说着以前的事。
“因为我和当时的学生会会长……唔，现在应该叫前任会长吧……是好朋友，我跟她说起要晒茶叶，她就把这里的钥匙给了我。”
她所说的估计就是前任会长范琴吧。
记得她之前有跟我说过，自己对学生会的人有种亲切感，看来是真的。
这么说回来，当初为茶艺社举荐的学生会长是范琴而不是和奏姐了。
原来我一直都误解了呀。
何合用钥匙将楼顶的铁锁打开，推开门，让我和许风音一同进去。
在楼顶有高至人胸口的栅栏，如果不是特意爬过去的话似乎是很安全的。不过我记得之前在叶夕雨的调查报告里面有说到这道栅栏是在许维上的坠楼之后才装上的，之前只有那道膝盖高的围墙。
现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除了我们三人，其他什么都没有。
何合走向蓄水箱的楼梯，利索地爬上去，几分钟之后抱着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包裹爬了下来。
那估计就是她在上面晒着的茶叶了吧。
“学姐。”
我叫住正准备和我们告别而离去的何合。
她回过头来，用乌黑的双瞳看着我，似乎在问我“还有什么事吗”。
我咽了口口水，犹豫着要不要问出口。
我看了看许风音，她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向了栅栏，双眼空洞的向下望着。
一脸的忧伤。
我记起下午分别时，和奏姐那双同样忧伤的眼睛。
我不想再让和奏姐再露出那种眼神。
我不想再让任何人露出那样的眼神。
所以我现在就要问。
我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向着何合，坚定地问：
“学姐，认识许维上吗？”
不仅听到我问题的何合，连许风音也一起回过头来惊诧地看着我。
“……认识哦。”
何合脸上露出了艰涩的苦笑，抱紧了胸前的茶叶。
“许维上……是我的男朋友。”
“你是……哥哥的……女朋友？！为……为什么……哥哥从来没，没跟我说过……”
许风音攥紧裙摆，眼睛瞪得大大，声音颤抖着。
“哥哥？你是……风音吧？”
许风音点点头。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何合就一直给我一种妖艳而且开朗的印象。而这样的何合，脸上却露出了极其脆弱又迫于无奈的表情，视线不停四处游离。
“我和你哥哥是初中就认识的好朋友。高中的时候也出现各种磕磕碰碰，但是最后在大学在一起了。因为维上是一个不喜欢被人盯着看、也不喜欢把自己私事到处说的人，所以我们一直都是秘密地恋爱着……”
“那，那……哥哥他……为什么要……自杀……”
许维上无力地问。
何合咬了咬嘴唇，从喉咙挤出声音：
“维上他……是因为我而自杀的……”
许风音满脸惨白地看着何合，眼神越发迷离。
“怎么回事？”
我代替许风音问何合。
“未宁有听说过我曾经流产的事情吗？”
说这话的时候，何合的眼睛生气全无。
我望了一眼许风音，她依旧杵在原地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像是连魂都丢了一样。
我对何合回答：
“嗯，听说过。”
“是吗……”
凉风拂来，何合用手指将垂在脸上的笔直的头发撩回了耳边。
接着带着疲惫不堪的声音说：
“我不小心怀上了维上的孩子……可是我不敢告诉他，所以想自己偷偷去做人工流产。可是……
“却在路上遇上了维上。”
何合在女性友人的陪伴下，前往同学介绍的私人人流医院，想要瞒着许维上偷偷人流。可是却阴差阳错在要进去医院的时候遇见了路过的许维上。在许维上的追问下，何合无奈地说出自己怀孕的事情，并表示自己要人流以免给许维上负担。可是许维上不让，说自己会负起责任，让何合把孩子生下来，然后结婚。
可是不幸的是，当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何合听到结婚这个词，却乱了方寸，慌慌张张地冲出马路，迎面而来一辆大卡车。
虽然卡车及时刹住了车，没有伤到被吓得摔倒在地的何合，可是，何合腹中还没成型的孩子却因此而流产了。
“而维上也因此一直萎靡不振，一直在自责。无论我怎么宽慰他都没用。
“直到那一天傍晚，他从我那里拿走楼顶的钥匙，给我打来电话，说了句永别……”
何合用颤抖而尖锐的声音将过去的事情给我们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低垂着一直骄傲地高昂着的脸，毫无朝气，丝毫不像平时的她。
“哥哥……竟然……”
许风音捂住嘴，欲哭无泪。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不告诉我……”
“因为那时候风音你正高考吧，他不想你分心。”
“……”
许风音已经忍不住了，泪水像泄洪一般，拼命向外流着。
“维上自杀后，警察也查到我这里来，了解了事情的具体情况之后，我拜托他们不要公布出去。我不希望维上的名声因为我而玷污，不希望流言再伤害已经离我而去的维上……
“所以他们才会一直没把案件的缘由告诉你。”
“对不起，一直将事实瞒着你……”
何合向许风音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哽咽着说：
“因为……我已经没脸再见维上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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